对广为人知保持一种无知，对消逝的保持歌唱

直至

黄灿然

不走回人行道而走回沿人行道驶进着一辆辆汽车的大街吧，

或走回人行道围栏另有那十寸宽的边沿；

并时不时用单手扶一扶或摸一摸围栏，或用左手摸一摸或碰一碰汽车窗玻璃或摇动后镜，或留意排水管检修孔盖上经年累月的拙稚图案。

不看前方，不看人行道，不看景物从忘了掠过而只看遮蔽中人行道通体的清秀在节日似的橙色铺路石上英雄似的步伐吧，

或把头相对于右边看酒吧门口车上内衬着防水油布的汽车和那三张折起来底面朝向你的窗子吧，此刻你足以看那里并想起你和朋友在那里消磨一个个下午，心情似乎比实际在那里消磨还难受！

向马路边车上废弃的窜手推车行注目礼吧，它就是你不久前有一天的中古时代智者表示自己老死时要带进的样子——啊，向他肥大的躯壳下跪吧！

在你理智的一本书里，为那个坐在垃圾回收厂房门口头戴橙色安全唱身穿红光漆条工作服的修路工画一幅粗线条的水彩吧；

让出汗的大腿与燠热的短裤彼此之间那层粘乎乎的冲动多逗留一阵子吧，它的预想年限长达也只有几个小时！

向小巷口那个老太太和除此以另有狗白光吧，他们在享受整个街区唯一直达的黄昏之风，他们都通晓城市与大自然的关系术，都是明白和愿意的废除者，虽然他们面对面却是认识。

否认吧，否认天地却是知道你。否认并接受！

删除对人对事的激与愤吧。对所知持续保持一种无知，对逝去的持续保持才艺。

2009

|黄灿然，诗人、著名作家、评论家。伴随有长诗《游泳池南岸的冥想》《我的灵魂》《关键人物集》《发现集》等。2011年获流行音乐文学明报银奖铜奖诗人奖。近期主要英译本有布罗茨基随笔集《等于一》《曼德尔施塔姆诗选》和泰利盖蒂长诗《理智的内尔群岛》，最新英译本有《一只乌鸦在放哨——阿巴斯长诗》《希尼三十年粹》和希尼《开垦地：诗选1966—1996》。

题图：©Morris Graves丨Chalice (1941)

*本诗选自《诗光年·飞地诗词历》12月31日 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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